林焕琴:横渠风来兮

林焕琴:横渠风来兮

 来源:秦岭书院  

                                      --写在杜崇斌长篇小说《大儒张载》问世之际
    横渠,一座小镇,因一个叫张载的士子生生穿越北宋的烟雨走进千年以来华夏历史的每一个重要门庭。
    想起北宋总让人伤感,那脆弱的边疆,缥缈的河山,一种随时的偏安总让人憋屈。但那又是一个注定被历史铭记的时代,尽管总有一种隐隐的动荡,一种隐隐的忧患,但在这忧患的夹缝中却走来了苏轼、王安石、走来了周敦颐、还有《梦溪笔谈》的沈括,为中国近代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和艺术孕育着的饱满的芽根。这是华夏民族一段独特奇妙的成长阶段,在这丰厚的家国土壤里,蕴蓄着这个族群终将喷发的生存能量。
    一千年是漫长的,炎黄创下的基业在这片大陆时应从宋再上溯三千年,这三千年里他的后人总是不断在拓荒,劳作,收获与繁衍中丰富并建设着这片土地。无疑,这是一片生机勃勃的热土,也是一片纷争熙攘的丛林,这肥沃灵性的土地不断孕育着智慧的子民,他们俯察天地,通究天人,黄老学说,仲尼之道,诸子之思,或放飞情怀于玄远,心游宇宙;或执着生民之仓禀,唯物唯实。在这样的土地之上,山川河流永远蕴蓄着包孕着让宇宙惊艳的生命气象。所以当少年张载第一次在秦岭北麓回眸时,人生的一次短短的休整开启的竟是人类精神生命的一个宽阔明媚的历程。他站在秦岭北麓,太白山下,横渠原野,仰天俯地,穷究物理,竟搅动了寰宇,为华夏夜空安置一颗恒星,照亮了华夏近代社会行走的门径。
    张载的青春是不幸的,未及弱冠,即已成孤,忍失怙之痛,从涪州出川进陕,扶柩归祖,遍尝艰辛,家资耗尽,滞留横渠。
    横渠的风又是温暖的,它抚慰着少年张载疲惫的身心,给了他一方仁厚的田园。他以横渠为宗,让父亲安息在迷狐岭上,青春的艰辛也使他迅速早熟。从十五岁至三十八岁,从腼腆少年到出仕举子,他荷锄躬耕,俯身大地一步步踏实地洒播着自己生命的汗水。在耕读的岁月轮回中体悟着"民胞物与"。感受着"天人合一"。
    太白山高高屹立在秦岭之巅,那巨大的山影,绵延的山峰,苍黛的山色让横渠的原野更显出一种辽远与平坦。这种山川与大地相依如生的境象激荡着手持《易经》《大学》《中庸》《春秋》的少年张载那颗穷究天地之心。他没有沉醉在"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小情小调之中,因为他在波涌浪翻的太白云雾中窥见了"太虚"之本,了悟了"宇宙"之质。
    横渠的风是锐利的,它让张载具备了刺穿浑沌的目光。从"天地运行"至"生灵轮回",他看到了"气聚气散","万物一一"的世界本原。
     然而他更注重脚下的大地,他祖先留下的这块充满灵性的肥沃的热土。他的目光不是只投向"太虚"的高高的玄远,他知道万物"气聚"成形的微妙和神奇,生命诞生的奇妙与珍贵,他要为每一个生存在大地之上的生命寻觅一条通往富足和谐的明媚之途。
     是的,横渠的风是和煦的,因为那座横渠书院,因为那篇《订顽》还有那篇《砭愚》,他无意的办学宗旨,却成就了华夏族群思想宝库里的两颗珍珠,成为了"关学"的基石。而这一切源于他一颗温暖宅厚之心,智慧精微之思。他想纠一切顽劣,启一切昧愚,让每一个生命都获得一个充实灿烂的人生。他要把天地赋予他的明慧回馈给也给了他温暖的乡邻百姓。他持"物可穷理之道",做"经世致用"之事。做一个学者,成为一个思想家,创立一个学派,对于张载似乎都不重要,因为他知道做学问的最终目的应有"实用",尤其要对黎民苍生有用。他摒弃佛道的虚妄,倡导"现世"的关怀。他甚至走出书院,荷锄亲耕,在横渠的田野上以匹夫之力进行"社会实验",以验证"井田"之优。寻觅"民胞"富足安康之道。
    每一个生命的获得都是自然造化,宇宙精气的运行聚散之功。无论是山川风物抑或是蝼蚁生灵,更遑论"人"矣!这是华夏文明中最朴实最深刻的"生命平等"思想。唯其平等,先生才说:凡天下疲癃、残疾、惸独、鳏寡,皆吾兄弟之颠连而无告者也。唯其平等,先生才"穷究物理"以馈兄弟之恩,以担乡邻之责,以报天地运化之功。既然生命是自然赋予,无论你是优异的基因还是不幸携带瑕疵的基因,这生命就无任何理由妄自尊大或妄自菲薄。这生命都应竭尽全力回馈自然造化之恩。而回馈之途亦唯有以"经世致用"之心,去殚精竭虑!无疑,张载做到了。
    一千年后的今天,当我从遥远的渭北赶来,来到高高的太白山下,走进庄严肃穆的横渠书院,读《订顽》(已成《西铭》),品《砭愚》(已成《东铭》),我仍能感到先生那谆谆之语,拳拳之心所散发的入世温暖。我看到了一个真正学者的一颗满怀悲悯,为生民殚精竭虑之心。正是这穿越岁月风雨的温暖和悲悯让我们的华夏族群披荆斩棘,相扶相携走到今天。
    谁说中国的知识分子没有独立思考精神,请看横渠张载!
    谁言中国知识分子没有现世担当精神,请看横渠张载!
    张载以无尚的勇气和智慧让我们看到一个"既仰望星空又脚踏大地"的中国知识分子的形象。
    横渠风来兮,浩浩荡荡,你看那个张子正微笑着从田野走来,如邻家大伯!
他以睿智哲思"为天地立心",寻觅"气聚气散"里万物生灵的自在轮回。
    他以匍匐大地之情"为生民立命",在阡陌纵横的田野里让五谷丰登。
    他以精微苦思之力"为往圣继往绝学",在八百里秦川引一脉"关学"之泉,使"忠信沉毅,明达英伟"的秦地豪杰代代辈出。
    他以博大的胸襟"为万世开太平",让千年来的华夏子孙去走一条踏实稳固的生存之道。
    这“横渠四句”是华夏民族子孙后代千百年来的“黄钟大吕”,它从遥远的北宋敲响,至今仍不绝于耳。
横渠风来兮!
    这风是悠远的,它从历史的深处吹来,带着祖先的希冀,温煦而浩荡的抚慰着我们充满渴望的心灵。
    林焕琴,生于1965年3月,高陵县教师进修学校语文高级教师,作家,文艺评论家。自幼好读书,敏于文字,喜好涂鸦。1992年开始在报纸刊物发表散文和评论若干,尤以文学艺术赏析评论见长,其主要作品有:剧评《谢谢你,冯小宁——电视剧(北洋水师)观感》1992年637期《陕西广播电视报》;杂文《为什么悲剧会一再发生》1998年《教师报》732期;小说评论《沐浴在传统文明的圣光中——刁枭武小说印象》2006年《陕西文化艺术》;文艺评论《武侠文艺存在的四个理由---兼与先生商榷》2005年《高陵报》;评论《高建群的激情——高建群小说印象》2006年《高陵报》;画评《沉着以描形 凝重以雕魂——先生人物画〈人民作家——陈忠实〉》品读》2006年《陕西文化艺术》;《限制性视角叙述下的市井生活魅力--王安忆中篇小说〈红光〉》的叙事策略解读》2010年4月《名作欣赏.上旬刊》;《植根黄土大地 意承宋明遗绪——张新龙画品析》在《文化艺术报》号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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